到底是什么獎并不重要

　　專訪：茅臺前任“掌門人”季克良

　　茅臺前身到底得的是個什么獎？獲獎的獎牌獎狀是不是真的不見了？長江商報記者隨后采訪了在貴州茅臺工作超過48個年頭的前任“掌門人”、目前擔任貴州茅臺酒廠名譽董事長、技術(shù)總顧問、貴州茅臺酒廠有限責任公司(集團)董事、貴州茅臺酒股份有限公司董事的季克良，以及貴州省仁懷市政府經(jīng)濟研究室主任、仁懷市釀酒工業(yè)協(xié)會副秘書長周山榮。

　　長江商報記者：今年是茅臺在巴拿馬萬國博覽會獲獎100周年。當年得的是什么獎？

　　季克良：有的是說金獎，有的說是二等獎，具體的，因為我們是后來人，獎?wù)陋劆钜矝]有了。根據(jù)當時的判決，這兩家酒廠(王茅和華茅)都可以使用，獎?wù)陋劆顚嵨锒加煽h商會保留。到底得的是一個什么獎，并不重要，重要的是繼承和發(fā)揚，把現(xiàn)在的事情搞好，繼承和發(fā)揚好。

　　長江商報記者：獎?wù)陋劆钜膊辉谑±飭?？找不到了?/p>

　　季克良：都沒有找到。因為時間長了，我們都想找到，但沒有找到。

　　得獎這是肯定的，至于得的什么獎現(xiàn)在說不清楚。它(汾酒)是什么獎，我(茅臺)是什么獎，我覺得沒有必要爭論，就算是它得了金獎，也就是個清香型的酒，我覺得沒什么了不得。

　　長江商報記者：1915年茅臺的酒得的是什么獎？

　　周山榮：榮譽獎?wù)?，屬于甲乙丙三個類別里的，貴州和遵義的記載明確講了是金獎。譬如《續(xù)遵義府志》(卷十二“物產(chǎn)·茅臺酒”，1936年刻本)就記載“往年攜赴巴拿馬賽會，得金牌獎”。

　　長江商報記者：但是代表團陳琪的書記載“貴州公署酒”獲得的是銀獎。

　　周山榮：是的，陳琪的書目前是國內(nèi)的主要依據(jù)。這個記載和貴州省公署1918年的文書結(jié)合，既證明了貴州的酒獲獎，也能證明獲獎?wù)呤钦l。

　　長江商報記者：得獎的獎?wù)潞酮劆钸€在嗎？

　　周山榮：確實找不到了，不知道去哪兒了。

　　其實自1861年開始，中國已參加過在倫敦、維也納、比利時、費城、圣路易斯、米蘭舉辦的六次“世博會”，但每次都是以獵奇對象的形象出現(xiàn)在西方人眼里。展品由組織者(通常是西人把控的海關(guān))自行采選，不僅品質(zhì)差，而且大都是西方人腦海中的“中華民俗”形象，如吸食鴉片的男子、裹腳婦女的泥塑像之類，而絲、茶等優(yōu)勢產(chǎn)品并沒有顯示出競爭力。

　　1914年3月，美國政府派人到中國，游說中國派代表團參展。雖說當時國內(nèi)政局動蕩，但政府渴望成為世界游戲規(guī)則的平等參與者，并期望借此獲得外交、貿(mào)易上的突破，因此將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作為走向國際舞臺的一件大事，借以展示中國產(chǎn)品與經(jīng)濟實力。政府撥款24萬美元，任命國會議員陳琪專理參會事宜。

　　為了一掃舊貌，“以其才式宏通、歷經(jīng)歐美”的陳琪以工商部名義下文各省，著其擇本地物產(chǎn)中的精華產(chǎn)品赴舊金山參展。1914年6月，農(nóng)商部特地派員分三路前往各省審查，北路赴直隸(今河北)、山東、奉天(今遼寧)、吉林，中路赴河南、湖北、湖南、江西、安徽，南路赴江蘇、浙江、福建、廣東，其中還有一些偏遠省份和參賽品不多的省份，就近并入附近省份接受審查。由于措施得力，共有19個省征集參賽品10多萬件，兩個月之內(nèi)陸續(xù)齊集。到1914年冬，所有參賽品的甄別、分類、編號、打包等工作均已完成。來自貴州仁懷縣榮和、成義兩家燒坊的“茅臺酒”作為貴州省署所推薦，也是呈送巴拿馬參賽產(chǎn)品之一。

　　巴拿馬萬國博覽會定于1915年春開幕，但中國路途遙遠，且所運物品數(shù)量龐大、類別繁復(fù)，到美國后尚要應(yīng)付報關(guān)、點驗、布置展場等諸多事情，因此1914年冬即出發(fā)，由美國太平洋郵船公司船只從上海裝運，20多天后順利抵達舊金山。在各國參展品陸續(xù)抵達目的地后，有約一個月的時間布置會場。

　　中國是一個貧窮的國家，雖然有意在此次賽會一顯身手，但只得到24萬美元經(jīng)費，要支付一切與參賽有關(guān)的支出。但是以赴賽監(jiān)督陳琪為首的40多名工作人員沒有氣餒，他們精心設(shè)計，將中國展品分為9個陳列館展出。另外還仿照中國傳統(tǒng)宮廷建筑風(fēng)格搭建了中華政府館，分為正館、東西偏館、亭、塔、牌樓六部分，雕梁畫棟，飛檐拱壁。

　　本次博覽會后，中國出口大幅度增加。1915年中國對美國出口額中，絲綢14000萬美元，茶葉1800萬美元，桐油1120萬美元，較上年共增加6000萬美元。產(chǎn)于甘肅、東三省、直隸、云南等地的地毯每年出口額從10萬兩白銀增加近10倍。這在中國外貿(mào)史上有著重大的意義。此次參展，也使中國學(xué)到了一些先進的商貿(mào)知識，參賽人員回來以后即建議政府學(xué)習(xí)。

　　巴拿馬博覽會共設(shè)獎六等，獲獎順序是：一等獎(甲)大獎?wù)?；二等?乙)名譽獎?wù)拢蝗泉?丙)獎詞(無獎牌)；四等獎(丁)金牌獎?wù)?；五等?戊)銀牌獎?wù)拢涣泉?己)銅牌獎?wù)?。?jù)中國第一個寫有專著詳盡介紹此次盛會的人——屠坤華《1915萬國博覽會游記》(上海商務(wù)印書館，1916年版)記載，中國展品共獲獎牌和獎狀1211個，位列第一，其中，獲大獎?wù)?7個，榮譽獎?wù)?4個，金牌258個，銀牌337個，銅牌258個，鼓勵獎227個。

　　回顧：

　　被人揭底 茅臺不正面回應(yīng)

　　2003年以后，茅臺酒廠宣傳自己是巴拿馬金獎的頻次越來越多，已經(jīng)“停不下來”，而茅臺酒的價格也越來越高。

　　2010年6月18日，山西汾酒在人民大會堂舉辦“汾酒唯一榮獲1915年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中國白酒品牌甲等大獎?wù)?5周年紀念大會”。會上，汾酒集團董事長兼總經(jīng)理李秋喜首次公開指出：“四川、貴州等地很多知名企業(yè)此前都稱自己的酒曾獲得1915年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完全是虛假宣傳。”

　　李秋喜表示，“企業(yè)用手段擴大知名度無可厚非，但歷史真相只有一個。”

　　中國參與巴拿馬太平洋博覽會監(jiān)督兼籌備事務(wù)局局長、代表團團長陳琪在1917年2月曾出版《中國參與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紀實》一書，書中列出了中國產(chǎn)品在巴拿馬萬國博覽會上獲獎的全部名單。根據(jù)書中的記載，白酒產(chǎn)品獲得最高獎項即(甲)大獎?wù)碌?，只有山西、直隸(今河北省)、河南選送的三種高粱酒，其中唯一具有品牌名稱的白酒是汾酒；四川省、陜西省并沒有任何酒類產(chǎn)品獲獎。貴州公署的酒獲得的是銀獎，相當于五等獎。

　　當時有媒體致電茅臺求證。茅臺方面表示，對于汾酒此種行為不予理睬，埋頭做好自己的事情尤為重要。

　　“我們就是主要針對茅臺酒的。”山西杏花村汾酒集團文化研究辦公室主任柳靜安日前在接受長江商報記者采訪時，談到當年的“汾酒怒揭巴拿馬獲獎?wù)嫦?，炮轟同行虛假宣傳”稱，2005年，茅臺到汾酒家門口公開挑釁“太原宣戰(zhàn)”，挑起戰(zhàn)火，使他們覺得有必要把歷史真相搞清楚、說清楚。

　　汾酒所說的“挑釁”，是指茅臺2005年舉行了“1915年巴拿馬萬國博覽會獲金獎90周年”紀念活動，并在《山西日報》刊發(fā)了整版軟文廣告，文中稱一些酒廠“憑空杜撰獲獎之事”。這深深地刺痛了汾酒人。

　　柳靜安說，“炮轟門”之前，汾酒做了近一年的籌備工作，“我們收集到大量的歷史資料，尤其是保存在國家圖書館文獻庫的《中國參與巴拿馬太平洋博覽會紀實》影印本，最終掌握到鐵證。”

　　同樣對茅臺“忍無可忍”的，還有貴州榮和燒坊酒業(yè)公司。2012年10月，該公司董事長仇福廣在茅臺訴其商標侵權(quán)案中指責“茅臺集團一直在欺騙全國人民”，虛構(gòu)其獲得1915年美國“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的歷史，并要求茅臺集團向全國人民、向茅臺集團的投資者、向所有茅臺鎮(zhèn)受其擠壓的企業(yè)道歉。

　　仇福廣出示的一本《世界食品經(jīng)濟文化通覽》(2000年出版，主辦單位中國食文化研究會，主管單位文化部)第931頁顯示：貴州公署酒獲得是巴拿馬賽會銀獎。值得注意的是，前茅臺酒廠董事長、貴州茅臺酒廠名譽董事長季克良亦為該書的常務(wù)編委之一。

　　去年7月，茅臺集團啟動“巴拿馬金獎百年”宣傳，遭致了更多的批評。

　　山西經(jīng)濟網(wǎng)記者歐志強撰文《酒業(yè)大佬茅臺的“金獎”軌跡》稱，茅臺酒公然將“銀牌獎?wù)?rdquo;、“世界名酒第二位”、“獎?wù)?、獎?rdquo;更改為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令人驚愕。

　　酒水行業(yè)資深研究員、佳釀網(wǎng)專欄作家馬修撰文《“巴拿馬金獎”為茅臺埋下隱憂》稱，謊言還是謊言，依舊沒有變成真理。他希望茅臺“適時還大眾一個真相。”

　　但是，這些密集的批評，并沒有影響茅臺集團賣天價“金獎百年百瓶大全套”，他們依舊按部就班，繼續(xù)進行營銷活動。“茅臺的金獎如皇帝的新裝。”一位網(wǎng)友如是評價。

　　長江商報記者就陳琪在《中國參與巴拿馬太平洋萬國博覽會紀實》中記錄貴州公署酒(茅臺酒前身)獲得銀獎一事，請茅臺集團董事長袁仁國進行評價。袁拒絕置評。

　　【新聞鏈接】

　　茅臺去年曾高調(diào)紀念百年金獎

　　2014年7月9日，貴州茅臺酒榮獲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100周年系列活動啟動儀式暨新聞發(fā)布會在中華藝術(shù)宮（原上海世博會中國國家館）召開。對于此次舉辦上述活動的初衷，茅臺方面希望通過此次紀念活動，進一步推動茅臺這一中國名片走向世界。據(jù)悉，在2014年茅臺酒獲巴拿馬萬國博覽會金獎100周年之際，茅臺還獲得了布魯塞爾國際烈酒大賽金獎。

　　事實上，在茅臺舉辦獲得巴拿馬金獎百年活動之前，山西汾酒5月份也高調(diào)紀念汾酒獲得巴拿馬萬國博覽會甲等大獎?wù)隆?/p>

　　對于酒企如此隆重的紀念獲得巴拿馬獎一事，在資深白酒專家肖竹青看來，茅臺和汾酒這么做的目的是為了提升產(chǎn)品的價值感，這些舉動也是當前白酒行業(yè)進入惡性競爭，企業(yè)爭搶市場的一個表現(xiàn)。茅臺此次舉辦紀念巴拿馬金獎百年互動，對其振興渠道信心、吸引眼球，以及招商有一定的幫助。但他也指出，酒行業(yè)調(diào)整期內(nèi)，消費者最關(guān)心的應(yīng)該是用戶體驗。

　　另據(jù)報道，中國許多名酒廠家都宣傳自己曾在巴拿馬博覽會獲獎，而且多宣稱自己得到的是“巴拿馬金獎”。除茅臺及山西汾酒外，五糧液、瀘州老窖、西鳳酒都曾稱獲得過該獎項。（綜合證券日報、中國日報網(wǎng)等報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