幾十年來，“策展人”一詞伴隨著藝術學術的百家爭鳴、藝術市場的頓挫抑揚，成為藝術領域的權力核心，而其名詞定義，卻包裹著批評家、理論家、聯(lián)絡人、組織者、出資人、經(jīng)理人、銷售者等諸多泛化外延，顯得含混曖昧。其實對于“策展人究竟要干什么”的討論，或許從這個詞的誕生起就注定伴隨，因為一場好展覽的體量、內(nèi)容以及輻射的能量，要求策展人本身的綜合跨界素質。

近日，上海當代藝術博物館發(fā)布了新一輪“青年策展人計劃”的“進化版”招募書，并走出上海，進行北京、廣州、杭州等多個城市的宣講；國家藝術基金2016年度藝術人才培養(yǎng)資助項目“國際藝術與創(chuàng)意活動策劃高級人才培訓”正在舉辦；今年4月，由中國文聯(lián)文藝研修院主辦的“視覺藝術策展人高級研修班”也在北京開班；而在3月，文化部辦公廳發(fā)布《關于開展2017年全國美術館青年策展人扶持計劃的通知》，繼上一年度后第二次向全國美術館界推出扶持青年策展人計劃……青年策展人擁有了更多上升的通道，中國的策展人也從“野生自由”的狀態(tài)，開始受到更多穩(wěn)定的支持。

沒有策展人，藝術會怎樣

讓我們回到現(xiàn)代意義策展人的搖籃——威尼斯雙年展。多年來，威雙展保持著每屆由不同策展人主導的模式，因此也呈現(xiàn)出可能截然不同的展覽狀態(tài)。中國館亮相威尼斯雙年展已經(jīng)12年，每一次都帶著國內(nèi)藝術圈的大量關注。2017威尼斯雙年展中國館的策展人邱志杰，策劃了一場名為“代代相傳”的展覽，以回應總策展人克莉絲汀-瑪賽爾提出的“藝術永生”的總主題。在當下聲光電大行其道的藝術現(xiàn)狀中，策展人出其不意地選擇皮影、刺繡這些被常人冠以“中國傳統(tǒng)手工藝術”前綴的藝術形式，與當代藝術家進行相互串聯(lián)，使得這場展覽同樣引發(fā)爭論。爭論內(nèi)容不止藝術本身。如在全球化時代，藝術是否要區(qū)分國別？在后全球化時代，中國藝術又應有怎樣的姿態(tài)？“傳統(tǒng)手工藝術”能否走上世界當代藝術的臺面？威雙展究竟是藝術殿堂，還是策展人、藝術家的名利場？

這場爭論在陸蓉之的“沒有到過現(xiàn)場就沒有評判權”聲音下，畫上休止符。誠然，或許作品可以看圖片，理念可以讀文字，而一場展覽的評判確實需要置身其中的時空體驗，其好壞暫且不論。正如邱志杰說的，“展覽是最近300年才出現(xiàn)的形式，而藝術的歷史已經(jīng)3萬年了，展覽在藝術史上只有1%的時間?！睕]有策展人，藝術依舊能“永生”；但是沒有策展人，或許就少了那么些化學反應的催化劑，少了藝術創(chuàng)作時的“旁觀者清”。就像那些需要“保護”的“非遺傳統(tǒng)手藝人”，沒有這次展覽，或許不會知道自己的這份手藝能有屬于“當代”的裂變反應。

成都當代藝術館副館長藍慶偉認為，“與策展相比，觀眾預約、公眾導覽等環(huán)節(jié)似乎不在策展人以及展覽策劃的職責之內(nèi)，但不斷拓寬策展的外延逐漸成為評判策展人工作質量的標準，尤其是在這個技術手段多元的媒體時代。”在大眾觀眾的口味越來越高的情況下，也對策展人提出新的要求。供職于關山月美術館研究收藏部的丁瀾翔就以曾經(jīng)策劃展覽中關山月先生的《山村躍進圖》為例，展覽團隊為了厘清作品的歷史情況，下鄉(xiāng)走訪考察，得到詳實的第一手資料，拍攝紀錄片，通過展覽呈現(xiàn)給觀眾。藍慶偉認為，“觀眾不再滿足參觀時的視覺獲取，而傾向于視覺、知識的同時體驗……觀眾可以獲取超越展品自身的橫向與縱向關聯(lián)知識的介紹，這是一種專業(yè)知識大眾化的趨勢。展覽策展人對作品、展覽負責，但這終將是需要觀眾參觀的?！?/p>

策展，恰到好處就行

或許也因為知識大眾化的趨勢，除了當代藝術展外，傳統(tǒng)藝術展、設計展都越來越需要策展人的介入，策展人的需求呈現(xiàn)出多元化?！皞鹘y(tǒng)書畫因其形式較為單一，在展覽時容易出現(xiàn)枯燥、表現(xiàn)手法陳舊甚至倉儲式陳列等弊端?！敝袊鴩也┪镳^研究館員朱萬章認為，“在當下語境中，觀眾的審美趣味多元化，適當增設傳統(tǒng)書畫的文化背景、文獻資料、研究成果、場景制作及新媒體介入等，可有助于觀摩與傳播?！痹谒麉⑴c推廣的“東方畫藝——15至19世紀中韓日繪畫展覽”中，“國博講堂”配合展覽推出中、韓、日研究人員基于展品為基礎的學術講座，并結合新媒體的直播，達到5萬人次的在線觀看，這是展廳空間無法比擬的傳播效果。

“設計展覽可追溯的歷史已近百年，而國內(nèi)以策展人主導的設計展，還是近幾年的事情，”本身為設計師的盧濤已經(jīng)以策展人的身份策劃過多場大型設計展覽，他認為設計策展人仍然有極大的可提升空間。策展人劉瀟以自己的觀展經(jīng)歷為例，她看到許多現(xiàn)有的設計或建筑展覽，其實是“展會”而不是一般意義的“展覽”，由此引發(fā)設計展覽中學術與商業(yè)的介入問題。盧濤認為，設計展與藝術展由于展覽主體的不同，還是有所區(qū)別的，“因為設計是實用美術或者是實用性的創(chuàng)作，它本身能夠為某種東西而服務的，有它的價值所在，”因此可以看到更多商業(yè)、資本元素介入到展覽中，成為一種“大師化”的“造星”行為，另一方面也促進了文化的傳播。

當然，不管是藝術展還是設計展，對于展覽本身，策展人所做的都是為展品、藝術家、觀眾服務的。策展人張凡，曾參與烏鎮(zhèn)國際當代藝術邀請展、北京國際設計周等藝術、設計展覽，她認為，“展覽其實不需要過度的設計，恰到好處能把自己想表達的內(nèi)容表達好就行。”在這個“人人都有可能成為策展人”的時代，美國籃球明星“大鯊魚”奧尼爾也曾過了一把策展人癮，且不論是否是一種宣傳噱頭，他看似簡單粗暴的一句話，似乎是值得回味的，“作為策展人，我要對藝術家們負責，他們就像我的隊友，我們要保證每個人發(fā)揮出狀態(tài)——這跟打籃球其實沒什么區(qū)別?！?/p>

本期我們邀請了當代藝術、傳統(tǒng)藝術、設計等不同領域的策展人，他們有的供職于專業(yè)美術館、博物館，有的以“自由策展人”身份活躍于展覽界，從案例分析到經(jīng)驗分享，聊聊策展這回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