編者按： 3月20日，原定于紐約佳士得拍賣的一件重要中國古代青銅禮器“皿方罍”器身，最終并沒有走上拍場。這是因為，這件形體碩大、紋飾精美的“皿方罍”，在紐約佳士得與委托方的積極溝通下，最終被來自湖南的收藏家群體聯(lián)合洽購。

      而擁有“皿方罍”罍蓋的湖南省博物館則隨即發(fā)布聲明表示，在湖南省公私單位和熱心人士的合力推動下，皿方罍即將回歸湖南，并最終由湖南省博物館永久收藏。

      這意味著這件顛沛流離近一個世紀，器身與罍蓋“身首異處”的國寶青銅器，將重新合璧，這也是進入2014年以來最重要的文物回流事件。

　　身世坎坷的“皿方罍”

　　罍，在中國古代，常被用作重要的禮器。在王室和貴族的盛大宴會上，罍是必備的酒器。

　　方罍，顧名思義，即方形之罍，為公元前13世紀開始出現(xiàn)于商朝首都安陽的一種青銅器，安陽5號婦好墓出土一對方罍即為一例。不過，直到公元前十二至十一世紀，方罍才演變成具有較大膽作風的高浮雕鑄造紋飾器形，并與邊角多加了造型突出，有時呈鉤狀之扉棱，如此一來，其整體造型更加活潑。

　　皿方罍，又稱皿天全方罍，通高84.8、器身高63.6厘米，罍蓋呈廡殿頂形，形狀與蓋式相同。罍身作長方口，直頸，高圈足。全器以云雷紋為地，上飾獸面紋、夔龍紋、鳳鳥紋。肩部兩側裝飾雙耳銜環(huán)，正面腹部下方置一獸首鋬。四面邊角及各面中心均裝飾突起的長條鉤戟形扉棱。器蓋刻有“皿天全父乍尊彝”七字銘文；器身則為“皿父乍尊彝”五字銘文。是目前所見商周方罍中最大的一件，堪稱“方罍之王”。但是，在紐約佳士得洽購之前，這件“方罍之王”的罍蓋與罍身之間，已經分離了許多年。

　　1922年夏的一天，方罍被桃源漆家河的一位農民無意中發(fā)現(xiàn)，并被放在家中，他起初并不知道這是一件寶物，只是不經意地放在家中盛物。然而，挖出一個有著精美紋飾的大銅罐，畢竟不是件平常事，鄉(xiāng)親們將這件事越傳越遠。終于，一個湖北籍的石姓古玩商人得知了此事。

　　看到精美至極的方罍，石某欣喜若狂，當即出價400塊銀元購買。此時正趕上物主的長子回家，得知有人愿出高價收購“寶物”，馬上拿著方罍蓋到附近小學校鐘校長處詢問。

　　哪知學校的校長見此器蓋非比尋常，知是寶物，當下愿出八百銀元。物主之子大喜過望，狂奔而返，一路興奮大喊。不料，被石姓古玩商人聽到，知不妙，遂不顧器蓋，丟下四百大洋，匆忙抱著方罍器身離開。從此，方罍蓋、身分存異處。

　　鐘校長得到器蓋之后，曾呈請?zhí)以瘩v軍團長周磐“緝拿奸商”，希望能得整器。數(shù)月后，石某也托人找周磐欲購器蓋，出價數(shù)萬銀元。但周磐未允。

　　石某又去找?guī)熼L派兵搜索鐘校長的學校。受到驚嚇的鐘校長遂找周磐，說愿將方罍蓋捐獻國家，但求資助興學。周磐立即出資買下。很快有人將整件事向當時的段祺瑞政府告發(fā)，段政府知道這是國之重寶，隨即下令“追繳”。但周磐卻拒不執(zhí)行段祺瑞政府命令，還采取策略拖延，致“追繳”受阻。終于，1952年，周磐被逮捕，并在獄中寫下“補充坦白材料”，主動交待了皿方罍出土和流轉離散的詳細經過，并獻出方罍蓋，希望“立功贖罪”。雖然周磬最終沒能在鎮(zhèn)反運動中逃過被處決的命運，但他的名字，倒是因他主動獻寶之舉與方罍蓋緊緊連在了一起。

　　從1956年至今，方罍蓋由湖南省博物館保存。但方罍器身早已不知去向。

　　另一方面，古董商石某很快以100萬大洋的高價將器身賣給上海的大古玩家李文卿和馬長生。到手10天后，李文卿和馬長生二人心中驚恐，怕大禍上身，便將此罍以80萬美元賣給了英國商人、收藏家巴爾（A?W?Bahr）。于是，巴爾成了方罍器身的第一個真正的收藏者。

　 由于在獲得器身之后，一直沒有機會配上罍蓋，于是，此器身再次流傳到藝術品市場當中。

　 據(jù)佳士得資料顯示，早在1928年，這件方罍就見曾諸于法國學者George Soulé de Morant的著作，根據(jù)其記載，此方罍曾輾轉流傳于包爾祿、姚叔來、盧芹齋等二十世紀早期知名古董商之手。

　幾經轉手，1961年，日本古董商淺野梅吉獲得“皿方罍”，后來，其子淺野剛為了紀念他的父親，將其父淺野梅吉所經手的84件珍品都著錄于《中國金石陶瓷圖鑒》，并由時任白鶴美術館館長的三衫隆敏擔任編輯。但當時，雖然淺野先生曾在英國購得一春秋時代的方形器蓋，但蓋的大小、紋飾、顏色均與原罍身不同，因而，在有關的圖錄中可以看到帶有蓋子的“皿方罍”，但并不是原配。

　 此后，這件青銅器之后又經過周折之后，被日本華裔藏家新田棟一擁有，并于2001年交由佳士得拍賣，據(jù)相關人士透露，當時上海博物館與北京保利藝術博物館聞訊后，聯(lián)合籌集一筆巨款前往美國參加競買，期望能使這件身首異處的中國青銅瑰寶完整合一。

　 不料，一位法國買主竟以高出中方近四成的價格將其競拍而得，成交價達到了924.6萬美元，創(chuàng)下了當時中國青銅器拍賣記錄。而迄今為止，這件拍品仍然保持著中國高古青銅器國際拍賣市場最高成交紀錄”。因此，被業(yè)界稱為“青銅器之王”。   

　　跌宕起伏的“合璧”之路

　　2014年2月，紐約佳士得宣布，這件皿方罍將再度出現(xiàn)在其亞洲藝術品拍賣會上。這也是13年后，這件“青銅器之王”再次亮相拍場。

　　隨著拍期漸近，圍繞“皿方罍”之謎團開始浮現(xiàn)。而關于此件中國珍貴青銅器皿方罍將上拍的消息一出，便引發(fā)熱議。

　　臺灣收藏家曹興誠就是一例，他曾發(fā)起的倡議，并收到諸收藏界人士的擁躉：我建議由湖南博物館以預估底價的一千萬美金去拍回來，其他華人藏家一律不出手，不讓人來炒作價格。有支持的請轉起！

　　3月15日，一封湖南省博物館致佳士得亞洲區(qū)總裁魏蔚女士的信函迅速引起大家關注。信函原文中寫到：“敬啟者，承蒙您賜電告知，貴公司將于3月20日在紐約拍賣的中國商周時期青銅饕餮紋方罍，鑒于其與湖南之淵源，惠允先期與敝館商購，不勝感激！囿于本館為非營利受托遺產保管機構，所需購藏經費全賴各方資助，今雖多方努力，目前仍僅籌措到兩千萬美元。因此，祈貴方能同意以此價格(含貴公司傭金)成交。如允此議，則我方將在一周內先期付款三百萬美元，余款在兩個月內付清。謹此奉復，期盼佳音。

　　聞此消息，曹興誠再次呼吁海內外收藏家和企業(yè)家放棄競買，“玉成國寶合璧之好事”。而北京匡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董事長董國強力挺并提出建議：“湖南省博物館如果志在必得，應該在拍賣前在紐約召開發(fā)布會，發(fā)一個公開聲明，曉之以理動之以情，懇請海內外收藏界人士支持，讓文物不再身首異處，我相信有覺悟的收藏家都不好意思舉牌。”

　　時隔4天，紐約時間3月19日，佳士得發(fā)布公告稱，近日，來自中國湖南的收藏家群體向佳士得正式提出聯(lián)合洽購皿方罍，以促成此青銅重器“身首合一，完罍歸湘”。佳士得經過與皿方罍當前所有者的積極溝通，促成買賣雙方圓滿達成協(xié)議。“方罍之王”即將重歸故里，并將捐贈給湖南省博物館。

　　對此佳士得全球首席執(zhí)行官馬文斐（Steven Murphy）表示，“一直以來，佳士得將妥善保管受委托之重要文化藝術品視為己任，此次亦非常榮幸承擔這件重要拍品的臨時監(jiān)管人的角色，協(xié)助完成了此次交易。”

　　而湖南省博物館也發(fā)表聲明表示，在湖南省公私單位和熱心人士的合力推動下，經佳士得與皿方罍當前所有者的積極溝通，買賣雙方圓滿達成協(xié)議，皿方罍即將回歸湖南，最終由湖南省博物館永久收藏，并感謝各方的支持。

　　對此，北京匡時國際拍賣有限公司董事長董國強表示，雖然其并不贊同動不動就“國寶回歸”這種提法，但是這件情況不同。身首分離的現(xiàn)實讓這件古代藝術瑰寶不能得到完整展示，這是所有人感到遺憾的事情。所以，這件寶物回到湖南是眾望所歸的結果。憑著湖南方面的不懈努力，佳士得的積極協(xié)調，曹興誠的大力呼吁，收藏界人士和媒體的熱情響應，多方努力讓這件國之重器終于可以向世人完整展示其藝術魅力。這就叫共襄盛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