探秘中國最“老”縣城：田間地頭勞作都是六旬老人（圖）

　　如東縣掘港鎮(zhèn)五總村68歲的顧明桂在黃豆地鋤草。李響 攝

　　江蘇省如東縣栟茶鎮(zhèn)30歲的林俊，平時喜歡到縣城看看電影，多年來也沒覺得有什么不妥。前不久，他偶爾到鄰近的如皋市看了幾場電影，散場后卻發(fā)現(xiàn)了差異：如皋的觀眾絕大多數(shù)都比他年輕，而如東的觀眾絕大多數(shù)都比他年長；如皋城區(qū)到了晚上十一二點還非常熱鬧，如東的夜生活則相對冷清很多。

　　差異的確存在。如東遠比如皋“老態(tài)”，早已邁入老齡化社會?？梢钥磶捉M數(shù)據：去年如東60歲以上人口占總人口的28%，新生兒5000人，而今年新增退休人員就近6000人；因生源不足，如東的高中已從9所減為7所，并即將減至4所……

　　截至2013年底，全國60歲以上的老年人口已經超過2.02億，老齡化仍呈加劇態(tài)勢。當下的如東，正是中國很多城市的未來。

　　中國最“老”的縣

　　位于黃海之濱的如東是傳統(tǒng)農業(yè)大縣。記者近日在如東鄉(xiāng)村采訪時發(fā)現(xiàn)，在田間地頭勞作的都是六旬以上的老人?？h農業(yè)技術推廣中心主任滕金奎說，返鄉(xiāng)的農民工，大部分是由于年齡和體力原因“干不動了”,一些建設工地為了安全，也明確不要高齡工人，他們只能回家種地。

　　老人在田間勞作并不算新鮮事，關鍵是，他們的子女大多數(shù)都沒有再回來的意愿。縣人社局副局長徐進張是新店鎮(zhèn)曹庵村人，他家前后20多戶，孩子全都考出去了，沒有一個在本地就業(yè)，大量農房空置。“三四十年后，這輩老人走后，村子也就空了。”徐進張說。

　　南通是中國人口老齡化程度最高的地級市，早在1982年第三次人口普查時就進入老齡化社會，比全國早17年。如東則是南通地區(qū)老齡化程度最高的縣。由此推斷，如東很可能是中國最“老”的縣。

　　為什么如此之“老”？如東人分析不外乎三個原因：計劃生育、教育、長壽。

　　如東一直是全國計劃生育工作先進單位，“一胎化政策”在如東深入人心，穩(wěn)定的低出生率導致如東人口連續(xù)十多年負增長。實行計劃生育以來，如東比鄰近的如皋，少生50萬人左右。

　　縣計生委副主任顧溯溯說，如東從1997年就開始人口負增長，三次普查數(shù)據分別為111.6萬、108.5萬和99.6萬人，人口規(guī)模不斷縮小。

　　良好的教育，還促使如東每年輸出大量優(yōu)質生源?？h教育局人事科科長楊兵說，如東每年輸出優(yōu)質生源三四千人，但學成回鄉(xiāng)的不足20%。盡管地方對回鄉(xiāng)就業(yè)創(chuàng)業(yè)有各種優(yōu)惠政策，效果并不明顯。

　　長壽也是如東老齡化加劇的重要原因。2011年，如東成為全國第21個“中國長壽之鄉(xiāng)”。隨著醫(yī)療保障水平的進一步提高，預期壽命將繼續(xù)提高。低出生率、低死亡率，進一步助推了如東的老齡化程度。

　　壓力無處不在

　　走在如東的城市和鄉(xiāng)村，看一看，未必能感覺到老齡化的壓力；聊一聊，壓力就無處不在。有時，這壓力讓人喘不過氣來。

　　20歲的劉心雨去年考上了南京信息工程大學，還沒有什么生活壓力，因為他父母正當壯年，各有不錯的工作，生活也算寬裕。再往上，還有68歲的奶奶、69歲的爺爺，90歲的曾祖父和91歲的曾祖母，可謂四世同堂。雖然所有長輩將來未必全靠心雨養(yǎng)老，但從常人看來，僅這一家庭結構，便有足夠的壓力，因為他是家里的獨苗。

　　“長輩身體好，是我們的福分。”心雨的父親劉愛國說，他這一輩，從沒想過要把父母送到敬老院，“但下一輩，就不敢奢望了，因為孩子的壓力太大，最起碼要面對4個老人。”

　　“大不了，到時候把父母接到我那邊去。”劉心雨很喜歡大家庭的氛圍，暑期在家，眾多長輩簇擁，他依然像個孩子。心雨奶奶那輩的兄弟姐妹很多，每到過年，在他家吃飯的人多達二三十號人。但到他這一輩，每家都是獨生子女。“將來談戀愛，對方必須孝順，否則免談。”劉心雨說。

　　很多人認為，如東并沒有因為控制生育而實現(xiàn)“快富”的目標，反倒造成了“人財兩空”。如東崇教，即使農民，只要孩子愿意上學，砸鍋賣鐵也要供，如東的升學率一直領跑江蘇。待孩子學成就業(yè)后，父母大多會傾其所有，甚至貸款幫孩子在外地買房。“如東每年平均有三四千名學子在外地就業(yè)，每套房子都在百萬元左右，僅此一項，每年從如東外流的資金，便多達三四十億。”徐進張說。

　　盡管國家實施了單獨二孩政策，但如東人生二胎的意愿卻特別不強烈?？h計生委去年對全縣符合生育政策的2.8萬多對夫婦進行調查，有生育意愿的僅有11.6%。自江蘇省修改計生條例，明確“單獨”家庭可生二孩，如東經過計生部門審批的只有40多對。

　　“不是不想生，主要是精力不夠。”在縣統(tǒng)計局工作的36歲的陳旭說，生個孩子絕不是添雙碗筷、吃飽穿暖就行，還要培養(yǎng)教育，“現(xiàn)在一個孩子都忙不過來，誰還想生第二個？”

　　“我們已經感到擔憂和恐懼”

　　如東的老齡化，已經對當?shù)氐慕洕鐣l(fā)展，造成了重重壓力。

　　“我們的中學數(shù)量一直在減少。”如東縣教育局副局長陳建所說的現(xiàn)象，在記者意料之中，但數(shù)字變化之大，卻出乎意料。

　　2010年前如東還有9所高中，到2010年只剩下7所。今年這7所高中又有3所停止招生，兩年后全縣將只剩4所。主要原因，是沒有足夠的生源。

　　生源的減少，同時也反映出如東勞動力資源的嚴重缺乏。引進的很多大企業(yè)，常常招不到足量的工人。“如東沿海經濟開發(fā)區(qū)招工缺口達3000人，三一重工在如東新建的工業(yè)園，又要招工一兩千人,去哪招？”徐進張對此一籌莫展。

　　勞動力匱乏，人口素質還在不斷降低。楊兵說，這些年如東能考取頂尖高校的孩子明顯少了，而且考取大學的多是公務員或教師的孩子，農民和企業(yè)職工的孩子考的學校都不太好，說明人口素質在下降。

　　最令當?shù)責┬牡?，是養(yǎng)老金的捉襟見肘?？h社會養(yǎng)老保險管理中心主任沈小駿說，老齡化使得當?shù)貏趧尤丝诒戎叵陆怠①狆B(yǎng)比上升。如東繳納養(yǎng)老保險與養(yǎng)老金領取者的比例，目前已是2.74∶1，即2.74人供養(yǎng)1人，而合理的贍養(yǎng)比應該是4∶1。“隨著老齡化程度進一步加大，支付范圍和標準不斷提高，企業(yè)和參保人員的負擔也將進一步加重。”沈小駿說。

　　“我們已經感到了擔憂和恐懼，因為老齡化的步伐太快了。”如東縣政協(xié)主席陳建華把老齡化問題作為本屆政協(xié)工作持續(xù)重點關注的課題。“誰來種地”已不是陳建華所思考的問題，“當親人老了，我們該怎么辦”才是問題所在。